一百一十、
显冬的父亲早就接到了调往德国领事馆任参赞的命令，只是因为英国这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所以迟迟未去赴任，但这次德国的游历其实就是在为上任前做准备，这些年显冬是一直跟着父亲，李老先生也不放心让显冬一个人留在英国，这个儿子的个性有时太过冲动，显冬也很矛盾，他不太舍得离开英国，因为这里有阿初和跃春这两个好朋友。
昨晚和阿初大吵一架后，回到家中父亲再次问起显冬的意见时，显冬一口就答应了父亲跟他前往德国。
阿初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可是自己不能让显冬知道他心中有多不舍，一直温顺听话的阿初是需要像显冬这样的朋友在身边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随时都有可能，要看父亲的正式调令何时下来？”
“跃春知道了吗？他会舍不得你的。”阿初看着显冬，实在说不出是自己有多不舍得显冬。
“我还没告诉他，第一个来告诉的就是你，阿初，对不起，我说过咱们要一起毕业的，可是看来不可能了。”
“没事，陪伴父亲更重要！反正德国和英国也不远，我们放假的时候还是可以见到的。再说了，你也不是立即就走，对吧？”
“嗯，也是，你昨晚还好吗？看你真的很累的样子，今天还有课吗？”
“没课，要不咱们去找跃春？”阿初强打着精神，显冬看着阿初，突然有些火大，呛声道：
“阿初，你能不能自私一点？明明累得不行，却还在那里装！永远只想着别人的心情，那你的呢？我去找跃春，不用你陪，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明天再来找你。”说完显冬也不等阿初说话，转身就走了出去。
阿初愣了一会，关上门慢慢地上楼，来到大少爷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对着门内说道：“大少爷，威廉的话您别放心上，显冬刚才来过了，说是他可能要离开英国了。大少爷，阿初的事又让您操心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行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去歇着吧。”荣升在房内回应道，阿初恭谨地答应着，而后悄悄地离开了大少爷的门口，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种被掏空的感觉让阿初沉重地倒在了床上，昏睡了过去，下巴上的淤青隐约可见。
中统的人离开了，戴老板也离开了，所有的人都等着杜长官一声令下，然后就开始狂欢了！
阿次手捧着奖杯站在杜旅宁的面前，身后是一起参赛的兄弟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他们做到了，他们没有让教官失望！阿次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杜旅宁身后的俞教官，俞晓江也正看着阿次，阿次自信又得意地笑了，他说过他一定会赢！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杜长官居然重重地打了杨慕次一个耳光！俞晓江意外的往前迈了一步，忙收住了脚步，阿次差点将手中的奖杯给丢出去，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杜旅宁，嘴角一丝鲜血流了下来，萧云顾不得队列纪律了，走上前站住阿次身边，大声地问道：
“教官，杨慕次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责罚他？”
阿次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为什么要打我？自己这么艰难的赢了这场比赛，教官不奖励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我？阿次死咬着嘴唇，硬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看着杨慕次这样委屈，俞晓江心疼，她也无法理解杜旅宁在做什么。
台下已经议论声一片，三班的学员更是不服，天颖的眼眶早就红了，他在心里已经将杜旅宁骂了十遍八遍了。
“把子弹给我交出来！”杜旅宁怒视着阿次。什么子弹？台下一片茫然，阿次一言不发，默默地从口袋中掏出一颗子弹递给了杜旅宁，杜旅宁接过，很想再给这混小子一巴掌，强压抑住了，冷冷地看着阿次说道：
“你们是不是都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打他？这颗子弹就是刚才那把枪里的，杨慕次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在那里耍花枪！你以为你用话去逼得长官不得不默认枪中没有子弹，你就成功了是吗？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你的花枪耍失败了呢？你该如何收场？如果真的在战场，现在就是我们给你杨慕次收尸了！狂傲终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也会连累同伴！我这一巴掌就是让你记住，运气不会永远在你这一边！你们也给我好好记住了，别轻易给我耍心眼！”
“是……”回答的声音此起彼伏，很不整齐。
杜旅宁脸色一整，怒喝道：“你们还是不是军人？！”
“是！长官！”整齐响亮，阿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同袍，再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杜旅宁，心中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了，赢了说我狂傲，输了说我无能，我究竟要怎么做才是对的？阿次将手中的奖杯往萧云的怀里一塞，快速地跳下台往靶场跑去，吃苦受累自己都不怕，可是这样的羞辱我不接受！
萧云起步就想追，就被杜旅宁给喝住了，“你们谁也不准去找他！无组织无纪律了！以为自己有功了？私自行动，严惩不贷！各连连长，看好你们的手下，如果发现违纪的，连带你们一起受罚！”
“是！”一连二连连长赶紧答应，心中不免抱怨，这个杜长官至于吗？多高兴的一件事，现在可好，弄得大家没鼻子没脸的，一点兴致都没了，这比赛赢得还真是不划算。
阿次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俞晓江很不忍心，她能理解一些阿次的心情，杜旅宁当众这样责罚他，是对阿次最大的伤害！骄傲如他，顶着特训生的光环，竭尽所能的赢取了比赛，却没有得到教官的认可，这样的胜利对于阿次而言就失去了价值，俞晓江能感觉到杜旅宁在阿次心中的份量，在训练营中，杨慕次最想得到的就是杜旅宁的认可。
天色渐晚，杨慕次还是没有回来！办公室里的杜旅宁开始不安了，俞晓江适时地给杜旅宁换了杯茶，轻轻地放在桌上，小声地说道：
“杜长官，有些东西放久了就会变味。”
听到俞晓江的话，杜旅宁一怔，而后看着桌上的新茶，问道：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猜应该还在靶场，他不会跑出军营，据我了解那里是他接受特训的地方，所以我猜他有可能还在那里。”
“他这样跑出去，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
“杜长官，问题是奖罚分明，您需要先想好如何奖励他，然后再惩罚吧？”俞晓江轻轻一笑，“杜长官，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说完俞晓江敬礼离开，杜旅宁嘴角微翘了一下，这个‘冰月’还真是玲珑剔透。
俞晓江站在暗处，看着杜旅宁的身影也往靶场走去，暗舒了口气，转身往大门口走去，她要发出消息，让组织上同意她去争取杨慕次和萧云。
匕首一次又一次的扎在树上，阿次一次又一次的来回跑着，似乎想把自己累死也就不用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了！匕首的准头越来越差，可是阿次还是赌气似的不停的折腾着自己，心中的那股说不上来的委屈郁闷始终散发不出去，阿次拔了一下扎在树上的匕首，几近脱力的他居然没有拔下来，阿次颓然地松手突然抱住了树干，委屈地抽泣起来，忍了太久了，凭什么这么对待我？自己就是一个怎么也不会让人喜欢的坏孩子！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阿次忙警觉的转身，居然是杜旅宁！阿次刚想开口叫，可是又别过头去，扭着脖子看向远处，看着孩子气的阿次，杜旅宁竟然隐隐的有些害怕，害怕失去眼前这个骄傲委屈的杨慕次。
一百一十一、
师徒俩坐在草地上，夜色已将最后一抹残霞退去，阿次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匕首，在地上划来划去的，面前一小片草地已经七零八落，杜旅宁看着还在赌气的阿次，不由得放低了声音说道：
“心中还在不服气？”
“没有，不敢。”阿次瓮声瓮气地回道，还是没有抬头。
“今天或许真的不应该打你，可是你却真的应该被打！”杜旅宁前后矛盾的话让阿次忍不住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杜旅宁，眼神中有疑问还有不服气。
“今天你为军统争了光，我以你为荣！可是你知道你今天最后的举动是非常冒险的吗？我不想因为一场比赛失去一个好学生。”
“您打我是因为担心我？”阿次意外了，盯着杜旅宁。
“不全是，是你的行为让我想起了往事，你这招是凌风教的吧？你知道他闯的最大的祸就是和玩枪有关系吗？”杜旅宁突然叹了口气，“你和他一样，都有过人的敏锐观察力和反应能力，可是你和他同样有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气，我不想看见另一个凌风，你懂吗？”
“可是教官，我有把握才这么做的，并不是赌运气。”阿次心中还是有些不服，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过了。
“是吗？没有人在失败前会认为自己是在赌运气，都是认为自己很有把握才做的，阿次，如果今天戴局长不打算用这种方式结束比赛，他要以欺瞒长官惩治你，你又如何？在这点上，郁澜比你做得好，他起码会权衡利弊，而你却仗着自己的能力轻易地做出反应，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是把双刃剑，如果你不学会控制自己的应急反应，你的能力就会成为你最大的敌人。”听着杜旅宁的话，阿次没吭声，虽然心中知道教官的话有道理，可是不管怎么说是自己赢得了比赛，今天这巴掌实在让阿次心中过不去。
杨羽柏一脸怒气地坐在杜旅宁的办公室里，勤务兵也不知道长官去了哪里，看着这位突然驾临的大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心中暗暗叫苦。
杨羽柏没有想到自己到嘉兴办事顺道来看看阿次，结果一到军营就听说了阿次被教官打了，而且还是宝贝儿子赢了比赛后被教官给当众打得，这让杨羽柏不干了，原本就不希望阿次当兵，现在更是没理由留下来受气了，而且从阿次同学的口中听说阿次受了很多的委屈和苦，尤其是今天更是逃离了奖台，这听得杨羽柏心疼不已！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将阿次带回家去。
杜旅宁掏出自己的手枪，递给了阿次，阿次不解地接过，杜旅宁拍了拍阿次的肩膀说道：
“枪里的子弹都是你的，打一个满分给我看看，现在天基本都黑了，你能做到吗？”
“我能！”阿次站起身，举枪瞄准了前方的靶子，似乎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六发子弹连射而出，然后长出一口气将枪双手递还给了杜旅宁，杜旅宁笑了一下接过枪，再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阿次坐下。
“心里舒服点了没有？”
“教官，我……”阿次有些卡壳，他不是太明白杜旅宁的意思。
“阿次，说实话我对你的心情有些矛盾，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山坡上的谈话吗？那是你第一次叫我‘老师’，今晚我们再以师生的身份好好聊聊吧。”杜旅宁温和的语调让阿次心中的郁结慢慢地放开了，他看着杜旅宁，轻声问道：
“是，老师，您想和我说什么？”
“阿次，你并不是我带过能力最强的学生，可是你却是我认为最好的学生，甚至超过凌风，想知道为什么吗？”
“请老师明示。”
“强极则辱！可你身上却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隐忍？这恰好综合了你的强势，你很敏锐甚至有时是敏感的，这点有时也会让我觉得意外，当初在山上我打了你，然后你醒来后眼神中那种受伤害怕的神情让我有些担心。”说到这，杜旅宁看了看阿次。
阿次已经听得入神了，怔怔地问道：“担心什么？”
“你太重情义！你在乎凌风所以挺身为他说话，你在乎我的态度所以会受伤，我没有说错吧？你为了救流浪女孩差点丢命，你今天在台上的举动虽然是为了比赛，但也是为郁澜解困，这点你不否认吧？”杜旅宁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以你的身手转枪之后你完全可以知道子弹在第几发上，你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可是你不想让郁澜难堪所以才选择了卸下子弹趁势偷袭，这样即使郁澜输了，也最多就是一个猝不及防被你杨慕次打了个偷袭才输的，可是如果你们真的玩俄罗斯轮盘赌，如果郁澜最终选择放弃呢？那他就会落下一个胆小鬼的名声，身为老师我没有看错吧？”阿次低下头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或许我今天真的不应该当众打你，伤了你的自尊心，可是阿次，这一巴掌我又不得不打你，第一我不想看到你重蹈凌风的覆辙，第二我不想看到我最喜欢的学生将来会被情义给拖累！”杜旅宁再次拍了拍阿次的肩膀，阿次抬起头双眸闪亮地看着杜旅宁，声音有些不稳地问道：
“老师，您刚才说我是您最喜欢的学生？”
“是！你是我杜旅宁这些年带过的学生当中，最让我操心但也是最让我满意的学生！你也是我杜旅宁打造出的最锋利的宝剑！”杜旅宁含笑地看着阿次，阿次对自己的重视也让杜旅宁心中感到了安慰。
“谢谢老师！学生以后一定好好听您的教诲！”阿次腾地站起身，行了个礼，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心情好了？”杜旅宁也站起身，带着些宠溺的表情看着阿次。
“我本来就没有心情不好。”阿次调皮的撇撇嘴。
“那你刚才跑什么？”杜旅宁笑骂道，这个混小子不能给好颜色，一给就蹬鼻子上脸。
“我要是不跑，老师又怎么会对学生说这些？早知道这样，学生早就应该跑了。”阿次说完吐了吐舌头，一脸古灵精怪。
“臭小子，一放松你就皮痒！饿了吧？跟我回去吃饭去，这算是我奖励你今天为军统争光，明天再罚你！”
“是！”阿次忙收起笑容立正，然后看着杜旅宁一脸无辜地问道：“老师，那学生能点菜吗？既然是奖励是不是学生可以挑自己爱吃的？这样明天受罚也不吃亏。”
“能！今天晚上让你做回主。”杜旅宁呵呵一笑，转身往回走，阿次赶紧跟上，整个人都轻松了。
杨羽柏已经将杯子里的茶喝成了白开水，他越想越生气，虽然自己碍于身份特殊，平日里尽量的和阿次保持距离，可是阿次毕竟是心头宝，自己虽然很不愿意他加入军统，可是阿次坚持自己也不想拗了他的兴致，勉强答应了，不能来探望但是钱是从来没有少给，就是想让阿次在军营里少受点苦！结果可好，不仅没少受苦，还被别人给欺负打骂，这让杨羽柏极其后悔当初答应了阿次的要求。
想到这，杨羽柏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戴上帽子就想到外面去找阿次，正好和走回来的杜旅宁撞个正着，站在杜旅宁身后的阿次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父亲，自己没眼花吧？父亲居然来看自己了？
一百一十二、
过了中午阿初还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荣升开始担心起来了，轻轻地推开房门走到了阿初的床边，这才发现弟弟脸上的伤，荣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太疏忽了，早上威廉这样闯过来必定不会风平浪静的，而且好像听阿初说显冬也来过并似乎要离开英国了。
荣升正要伸手去推阿初，就看见阿初一直微蹙着的眉头突然又紧了紧，身体很不安地动了动，嘴里含糊地嘟囔了起来，荣升俯下身想听见阿初说什么，可惜听不清楚，只是阿初的不安越来越明显，甚至有了惊慌的表情，做噩梦了。
“阿初，阿初，赶紧醒醒。”荣升忙轻轻地推着阿初的肩膀，口中低声唤道，阿初的身体一紧，突然喊了一声，
“不要！”眼睛突然瞪圆了，大概呆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看见荣升正站在自己的面前，阿初再次一惊，赶紧起身下床，规矩地站好，有些惶惑地看着荣升。
“怎么了？阿初，梦到什么了？”看着和自己生分的弟弟，荣升心中也不是滋味。
“没、没什么，大少爷，阿初该死睡过头了，您中饭吃了吗？阿初这就给您去准备。”阿初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刚才梦里的人是谁？为什么感觉自己要像掉进深渊了一样？
“我吃过了，阿初，你先坐下，看你一头的冷汗，”荣升轻轻地压着阿初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低头看着眼神中还有些慌乱的弟弟，尽量温和地问道：
“能告诉我，你究竟梦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是我这两天对你太严厉的关系吗？”
“不、不是，大少爷，阿初真的没事。”阿初闪躲着荣升的关注，这个大少爷不管自己心中有多想，但他始终就是大少爷，不是亲大哥。听到荣升长叹了一口气，阿初心中有些不安，抬起头看着荣升，怯怯地问道：
“怎么了？大少爷，您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失望，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荣升退后了几步，坐到了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初，阿初眼神一凝，想张口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着阿次狼吞虎咽的，杨羽柏只好将一肚子的话先收着，忙着给宝贝儿子夹菜，可是阿次脸上的手指印和微微红肿的脸，让杨羽柏觉得十分刺眼，想起刚才杜旅宁那副不在乎的表情，杨羽柏心中就懊恼起来，虽然碍于身份，自己平日里不能对阿次过多的亲近呵护，可在心中阿次可是宝贝，这么让人欺负了那还行？
饿坏了的阿次一顿猛塞之后，终于有空看着父亲，依然有点不敢相信父亲只是单纯的来看自己，咽下口中的食物后，阿次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父亲，您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有您刚才说雅淑回来了，她不是在新加坡吗？”
“你就惦记着雅淑？”杨羽柏打趣了一下，阿次尴尬地笑了笑，“家里没出事，我真是路过，才过来看你一下的，你看我这次就带了个司机过来，原本就想着看完你后就直接转回去的，没想到让我遇到这事，那个杜教官为什么要打你？”
“父亲，这在军营是常事，很正常，我现在不是很好？真的没事了，教官也是为了我好才教训我的。母亲她好吗？”阿次喝了口茶，试图转开话题，刚才在教官办公室门口，父亲和教官差点就掐起来，还是自己嚷嚷饿坏了才让父亲不得不离开那里。
“常事？你是说你常常挨打？”杨羽柏瞪大了眼睛，嘴角上的小胡子也忍不住翘了起来，阿次心中一愣，忙笑着解释道：
“没有，我只是说这种事经常有，但很少发生在你儿子身上。父亲，难道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我可是这里的特训生，哪有那么容易被教训的？您来嘉兴是谈什么生意啊？”
“阿次，你从来不喜欢过问生意上的事情，现在想岔开话题是不是太明显了？”杨羽柏不满地看了一眼宝贝儿子，嘴里没几句真话。
阿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做了个鬼脸揉了揉肚子，说道：“父亲，我吃太饱了，等会不用司机送我了，我还是自己走回去吧，明天一早我来送您。”
“你说什么？今天晚上你还要回去？不留下来陪我说说话？”杨羽柏越发的不满意了，军营把儿子的魂给勾去了。
“爸爸，我现在可是军人，教官能让我出来陪您吃饭，已经是特许了，晚上若是不回去那我真的是要受罚了，您也不想吧？”阿次难得的撒娇让杨羽柏心一软，伸手摸了摸阿次被打的脸，心疼道：
“还疼吗？要不要去买点药敷一下？”
“爸爸，我真没事，”阿次伸手握住了父亲的手，这是一双保养的很好的手，这么多年来真的很少抚摸自己，阿次突然觉得这巴掌挨得真值！
“那好吧，你说的对，你是个军人总是要守规矩的，明天早上也不用赶着来送我了，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有空的时候再来看你。”杨羽柏不舍地拍了拍阿次的手，这双手上都是磨出的老茧，哪里像个豪门大少爷的手？杜旅宁，你敢这样欺负我儿子，我可没那么容易让你过关！
“嗯，爸爸，那您也早些休息，如果我明天能出来就一定过来送您，回去替我问候母亲。”阿次心中依依不舍，始终抓着父亲的手。
“还有雅淑呢？你怎么不提她？”杨羽柏好笑地看着阿次小皱起的眉头，这个丫头有时候很讨人喜欢，可有时候真的缠人，让阿次很头痛。
“嗯，也问雅淑好，几年没见都不知道她成什么样了？爸爸，我真的要走了，您多保重。”说着阿次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军装，而后给父亲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杨羽柏看着帅气的儿子暗暗叫好。
迈着轻快脚步回军营的阿次不会想到父亲第二天差点把军营闹翻了天，更没想到有个更大的意外等着自己，杜教官被气得发白的脸色让阿次过了很久都无法忘记，要不是俞教官从中打圆场，阿次都不敢想杜旅宁最后会怎么惩罚自己？
“大少爷，阿初梦到了我站在悬崖边上，好像有人总是想把我往悬崖下推，可是又总是有人拉着我不让我掉下去，好像四周有很多人，可是又好像除了我自己就是那个我怎么看不清楚的影子，很可怕！”阿初终于还是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梦境。
“后来呢？”荣升看着向他袒露心声的弟弟问道。
“我还是掉下去了，我想喊可是怎么也喊不出，后来就惊醒了……”阿初不安地看着大少爷。
“那些人中间是不是还包括我？”荣升的话让阿初惊了，的确在梦里那些四周的旁观者中包括大少爷。
“大少爷，我……”阿初从来不敢骗荣升，只是这个问题他该如何回答？
荣升看了看有些手足无措的弟弟，叹道：“阿初，看来我的确是对你太过严厉了，尤其是在凯瑟琳的事情上，伤了你。我挺后悔没有听你的解释。”荣升的话让阿初更加意外了，大少爷居然向他道歉？
“不，不是这样的，大少爷，阿初对您从小就是从心中尊敬的，从来没有觉得您对阿初严苛了。”
“这就是我们的问题所在，如果我们真的是亲兄弟，为何还需要敬畏生分？荣华是我的亲妹妹，可是她从小不需要我照看，你虽然从小就跟着我，可是家规又让你我不能太过亲近，坦白讲我也不懂如何去做一个好大哥，只是由着自己的想法去选择自认为是对你好的路让你走。显冬有些话是对的，你有你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荣家对你有恩但是不能用这份恩情去束缚你，包括阿初你自己，我更希望你感念这份恩情而不是将它当做你心中的负担。”荣升难得的自我剖析让阿初不由得动容，谁不想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近二十年根深蒂固的家族生活又岂是说变就变的？难得自己真的有这个权力去完全不顾荣家的想法，去选择自己的道路？阿初极度渴望，但是心中却知道这只是梦，大少爷是真心的，但是大少爷能如此的宽容对待自己，不正是因为自己的委曲求全吗？难得自己能真的想大小姐那样，把大少爷当做哥哥一样去索取去撒娇去亲近？
荣升看见阿初眼神中刚刚亮起的光芒又渐渐的收了回去，屋内的‘兄弟俩’陷入了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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