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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送别!
作者|廖晓梅
农历七月中旬，天气有流火之势。大爸在离他81岁寿辰还有七天的时候安静离去。殡仪馆在一座浅山脚下，大门敞开，若不是至亲之人最后一程必走这里，谁也不愿意踏足这里，丧葬历来让人莫名恐惧和想要逃避。哀乐和哭声断续飘荡在殡仪馆的上空，在这里空气和风都是悲伤和肃穆的。鼻翼有香烛味道缠绕，纸灰迷眼，眼睛酸涩异常，莫名想要流泪，悲伤真真切切。阴阳相隔太过容易和突然，案头上供着的馒头和水果上也沾满了香烛的烟尘，逝去的人再也享用不到一口凡人的饭食，掐了一角馒头抛洒到燃烧的纸钱里，立时便焦了，他们能不能吃到就和纸钱能不能收到一样让我们无从知晓。天气晴朗，蓝天如洗，更衬的烟囱冒出的青烟飘渺和无情。都说人离世后化成了一缕轻魂，我觉得人离世后却只是一管厚重混浊的浓烟，像一堆柴草在完成着本身的宿命，最终化成灰烬，找不到一点原来的样子。大爸原来的样子高大、俊朗，有密密的络腮胡。他和父亲相差十多岁，我从小不敢亲近大爸，他太威严了。从我记事起他便是公社书记，因为工作原因，他平时和堂姐堂哥也没有时间亲近，更别说是我。在他偶尔休假在家的时候，我总是怀着莫名的好奇心在一侧偷偷观察着他，他时常靠坐在一个竹编藤椅上，手里端着几两白酒悠闲地呷着，仿佛品的是一杯香茗而不烈酒，把白酒当水喝的公社书记，让我觉得特别威风和厉害。有一次大爸突然兴起逗我让我做他们家的女儿，我竟有点信以为真，心中大喜，大爸家的生活条件要比我们家好，我能经常在他家吃到大肉饺子，白皮的不要蘸水的饺子我能吃二三十个。后来因为工作调动，他们全家搬进了县城，从此我有了在县城的亲戚，自是欢悦无比，偶尔去县城一次，大妈便给我买很多东西，大爸不太和我这个小娃娃说话，一直是威严无比的样子，我依然不敢亲近他。
不知不觉他就老了，老的我不怕他了，却也一样不知道该如何亲近他。每年春节我们都会去看他，他还是喜欢坐那种竹编藤椅，竹椅上的身影不再丰满，佝偻着背，手还伴着拐杖，他早已不喝白酒了，时常看到他吞进很多药片。我父亲去世的那天，他和大妈相携来到了殡仪馆，大爸悲痛脆弱的难以站立，眼泪和鼻涕齐齐流下，在我眼前的再也不是那个让人生畏的老领导，一位普通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悼着他早逝的兄弟，让人情不自禁想上前去拥着他安慰他。后来我们还偶尔聊聊天，他喜欢看新闻和时政，经常还和我们探讨一下国家政策，头脑清楚思路清晰，老书记的气势隐约可见。前年大爸拄着拐杖特特赶来参加弟弟婚礼，我被他叫到身前，大爸叮嘱我以后要孝顺母亲并和弟弟相扶相携，他说话断续又嗫嚅不清，我颇有些不耐，别人唤我有事我便起身离开，大爸有些生气，板起脸来批评我，我自知有错便乖乖坐在他身边听他训诫。后来特别后悔自己那日表现，父亲和女儿之间可不就是这样的么，大爸一直是把我当女儿啊！今年春节过后便再未去看望过他，正准备再过几日去为他庆祝生日，谁料见最后一面竟在殡仪馆。今日中元节，我们目送他离开，数十分钟后他便归尘归土，我们捧着他将他安葬于故土，他和二爸、父亲依偎在一起都长眠在了爷爷奶奶的脚下。我站在高处远眺他们，周围湖光潋滟，芳草萋萋，他们在深夏的阳光里掩映在碧草间离我们越来越远……
—END—
【专栏作家】廖晓梅，在网络和报刊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汉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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