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沅甫九弟左右：定湘营既至三曲滩，其营官成章鉴亦武弁中之不可多得者，弟可与之款接。来书谓“意趣不在此，则兴会索然”，此却大不可。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仞而不及泉，弟当以为鉴戒。
现在带勇，即埋头尽力以求带勇之法，早夜孽孽，日所思，夜所梦，舍带勇以外则一概不管。不可又想读书，又想中举，又想作州县，纷纷扰扰，干头万绪，将来又蹈我之覆辙，百无一成，悔之晚矣。全副精神讲求前者数事，行有馀力则联络各营，款接绅士。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事。凡此，皆因弟兴会索然之言而切戒之者也。弟宜以李迪庵为法，不慌不忙，盈科后进，到八九个月后，必有一番回甘滋味出来。邓先生品学极好，甲三八股文有长进，亦山先生亦请邓改文。亦山教书严肃，学生甚为畏惮。吾家戏言戏动积习，明年喜在家，当与两先生尽改之。
【译文】沅甫九弟左右：定湘营已经到达了三曲滩，营中的长官成章鉴是武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弟弟可以好好款待他。来信说兴趣不在这里，所以干起来兴趣索然，千万不可以有这种想法。凡是做一件事情，就要全神贯注地去做，自始至终不松懈，不能见异思迁，做着这个想那个，坐这山望那山。人没有恒心，一生都不会有成就。我这一生犯了没有恒心的毛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本应该留心诗文书法，却喜欢涉猎其他书，分散了心志；读性理书的时候，却掺杂着读诗文各集，没有专一；在六部的时候，没有尽心尽力办好公事；在外带兵的时候，又不能竭尽全力专心治理军务，有时候去读书写字，结果乱了意志。一生至死百事无成。就是水军这件事，也是掘井九仞深也没有见到泉水。弟弟应当引以为戒。
你现在带兵，就是埋头苦干，尽心尽力，钻研带兵的方法，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梦中，除带兵以外，什么都不要去管。不可以又想着读书，又想着中举人，又想着做官，纷纷扰扰，千头万绪，将来又走我的老路，一事无成，到那时再后悔也晚了。全神贯注把前面说的那几件事做好，如果还有余力，可以去联络其他军营，接待地方绅士，身体虽弱，但是也不要过于爱惜。精神越用就越多，阳气越提越盛，每天做的事越多，晚上睡觉时越轻松。如果你有不舍得用精神的念头，既想这样又想那样，毫无生气，绝对很难有一番作为。我说这些话，都是因为弟弟说兴趣不在那里干事情就会索然无味，我劝诫弟弟不要这样想。弟弟要以李迪庵为榜样，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到八、九个月以后，肯定会有所收获。邓先生人品、学识极好，甲三的八股文有进步，亦山先生也请邓先生给他批改文章。亦山教书很严格，学生们都很怕他。我们家中积累了一些说话随便、行动随便的坏习惯，明年我在家，应该与两位先生一起改改这些坏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