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海帆
如果拿冯小刚的《老炮儿》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骡子》相比，《老炮儿》应该改名为《楞头青》，而《骡子》才是实至名归的《老炮儿》。
《骡子》海报
冯小刚监制并主演《老炮儿》的时候，56岁，这个时候86岁的伊斯特伍德正在拍摄由汤姆·汉克斯主演的传记电影《萨利机长》，又过了四年，这期间不到60岁的冯小刚已经开始拍回忆往事的《芳华》，影片中透出一种对逝去青春的深深缅怀，让人感觉到导演垂老的心态，而近90岁的伊斯特伍德却又拍了《15点17分，启程巴黎》和新近在中国上映的《骡子》，两部影片都显示出一种“老树发新芽”的重生感，从影片中依然可以感受到导演澎湃的热情和不老雄心，对比之下，谁才是真正的“老炮儿”一目了然。
88岁的伊斯特伍德在影片中扮演88岁的厄尔
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找到答案，都说改革开放后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度焕发了青春，但是，人尤其是人心这几十年却老得特别快。不要说那些已经到达退休年龄的60岁以上的“老人”老态龙钟，就是年纪轻轻的30郎当、40靠边的许多人也暮气沉沉，开始失去未来感、向往感。就以电影为例，许多导演青春还没结束就开始《致我们终将失去的青春》，进入到对中学、大学和初恋的回忆之中，回忆通常被认为是衰老的重要标志，而这也是我们的一些电影“未老先衰”的原因之一。
伊斯特伍德年轻时西部牛仔的扮相
再看在“日薄西山”的 “帝国主义”国家，人心却似乎老的比较慢，还以电影为例，高龄导演比比皆是，而且从拍出来的电影中根本感觉不到它们的导演是7、80岁以上的人，比如美国伍迪·艾伦70岁以后还拍了12部电影，其中还包括《午夜巴黎》、《午夜巴塞罗那》、《爱在罗马》、《咖啡公社》等一批表现浪漫爱情的影片，看上去比年轻导演的作品更具青春活力；法国电影大师阿伦·雷乃在90岁之后还拍了《好戏还在后头》和《纵情一曲》，仅从片名上看这老头就“人老心不老”，还惦记着未来的事情呢。再看以《裸岛》闻名影坛的日本编剧兼导演新藤兼人，90岁之后还编剧导演了三部电影，其中在拍摄《一封明信片》的时候，他已经98岁高龄。看了以上的例子，可能有人认为这只是个案，这些导演艺术生命可以延续到近百岁只是因为他们“身体好”，但这确实不是个案：
黑泽明80岁之后导演《梦》、《八月狂想曲》、《袅袅夕阳情》三部；
乔治·库克80岁导演《琼楼旧梦话当年》。
戈达尔80岁之后导演《电影社会主义》、《3D铁三角》、《萨拉热窝的桥》、《再见语言》等四部；
伯格曼80岁之后导演《萨拉邦德》；
安杰伊·瓦伊达80岁之后拍摄《卡廷惨案》、《甜蜜的冲动》，拍摄最后一部电影《残影余像》时90岁，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同属“90”后导演。
老年伊斯特伍德在片场
在我们的认知中，一个耄耋老人是无法胜任电影导演这项“重脑力和体力”的工作的，但是，以上的例子似乎在告诉我们，在这些导演的心中，所谓“耄耋老人”只是别人给他们的“它定义”，从他们的行为上可以看出，在他们的“自定义”中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老了，当然，仅仅有“自定义”的精神是不够的，还需要社会和家人尽量延缓将“老人”帽子戴在这些年长者身上，同时理解他们对生命价值深度挖掘的行为，而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又与社会的集体意识有关，通俗的说，社会不把年长者“不由分说”地推向老年，年长者没几个自觉自愿地去老年的行列中站队的。
说回电影《骡子》，伊斯特伍德扮演了电影的主角厄尔·斯通，电影中的角色和伊斯特伍德主演这部电影时年龄完全重叠，都是88岁。而电影中的厄尔正是个没有被社会推入老年的人，具有反讽意味的是，社会和家庭对他年龄的“视而不见”却是让他走上犯罪道路的重要原因。
莱奥·厄尔（左）与伊斯特伍德对照。
厄尔88岁了，因受到网络营销的冲击而终止了自己卖鲜花的生意，陷入经济拮据的境地，此时，全家人包括社会不但没有因为他这么大年纪而让他安享晚年，反而从外孙女到老兵俱乐部都有意无意地“向他伸手”，希望他能在钱财上“做点贡献”，同时，前妻及女儿的对他未尽到丈夫和父亲的指责，也让他意识到在有生之年必须给家人在经济和精神上补偿，于是，他干起了来钱最快的“工作”，成为“史上最年长的毒贩”，以一种触犯法律的方式延长了他的“价值和尊严”，而在“事业和财富获得巨大成功”之后，他最终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达到了“和家人长久的厮守”的目的---这就是被监禁，永远不能再离开家人而到处乱跑了。
在真实生活中，厄尔·斯通本名莱奥·厄尔，本是二战老兵，电影中被改为越战老兵，为减低他身上的“罪恶性”电影将他十年贩毒生涯压缩为一年,伊斯特伍德做出这些修改，显然他是想借这部电影表达他内心的“不灭雄心”，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部表现老年贩毒者的传记电影也可以看作“西部大侠”伊斯特伍德老年心境的写照。
所以，尽管电影中厄尔的犯罪行为触犯了法律，但是，伊斯特伍德却通过厄尔这个88岁走投无路的老人的选择，表现了对社会无视老人年龄、价值和尊严的抗争，贩毒、泡妞、听爵士、长途贩运，除了有些蹒跚的步履，伊斯特伍德一直在向观众展示老年人的得意和“自嗨”以及自强独立的人格，全然不顾自己干的是什么事情，因为此，影片在认知上也表现出了相当的矛盾性和复杂性，在观念性创新上和伊斯特伍德在27年前拍摄的奥斯卡获奖影片《杀无赦》有异曲同工之处，还是那句话，这老炮儿宝刀不老。
贩毒之余，厄尔在舞厅“泡妞”
事实上，厄尔·斯通的原型莱奥·厄尔在生活中因此出名，他只判了三年的监禁，出狱后还受到白宫的邀请去那里展示他的花艺并在两年后病逝，这个老毒贩，才是真正的“老炮儿”。
（图片来自网络）
版式编辑∣宁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