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的病房给我安排了一张空床，我睡不着觉，我是想睡觉的，那天晚上在琴行女朋友帮我带的奶茶起作用了，让我好似一只喝了雪碧的猴子，俩白大褂架着我进了医院急诊大堂，凌晨四点钟，绿色和白色交织的急诊科挂号前台还排着长队，胸痛，卒中中心几个大字看得我瘆得发慌，白大褂张口闭口问的都是一句话，“能不能走？”，我心想除了能字我还他妈能怎么回答，穿着不知道从哪里丢过来的蓝色条纹人字拖，默默悠悠被白大褂拽到病房，一个病房三张床，我被放置在了靠近厕所的一张床上，花白的三张病床整齐排列空无一人活像几口棺材，上一次来急诊病房大约是一年前，那天也是凌晨四点我还依稀记得，我在甜美的梦中被微信电话吱哇乱叫吵醒，任谁在这个点被叫醒都会想砸了手机，我后悔没有把手机关机，只要连了网微信电话就能顺利打通还带个响，真是便利，锦楠的来电，奇异，我我接起电话哼了两小声嗯了一大声，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朝话筒另一端说了句“我操老哥几点钟了”，嘴唇蠕动过后我瞟了一眼手机上的电子时钟，牛逼四点钟打电话给我，他女友发烧叫我帮忙送医院，我和他的小女友是大学同学，我寻思了一下为什么不找她宿友呢，锦楠回答道“她不想麻烦宿友”，奇怪的是我竟然顺口就答应了并且毫无怨言，我收拾收拾了形象，洗了把脸，叫了辆滴滴，火急火燎的到大学宿舍门口接上锦楠的女朋友去广中医急诊，那一晚我始终觉着我在做梦，恍恍惚惚，我给她挂了个号，医院给了个急诊病房的床位，床头设有呼叫护士的小按铃，护士帮她把输液的瓶子挂号针扎上就出了病房，我盯着她，她输着液，我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输液结束了她的血液开始倒流，我没有注意，护士进来朝我骂了一句吓得我脑壳有点疼，护士看了一眼拿了瓶新的重新输液，花了200多块钱，我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早上我迷迷瞪瞪地带她回到学校的校医室麻里麻烦的开了个表，那时候我只想着睡觉，真困，这一次等我自己躺上病床的时候却兴奋得像只吃了毒蘑菇的猪猡，脑壳子里的脑浆估摸着蠕动的特别迅速，真是要命，他仨进进出出，我紧张的要命，每次看他仨出去我就想伸手向后按个铃叫个护士姐姐过来，等了估计半拉小时他们仨领进来一个嘴戴蓝口罩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小伙，蓝口罩遮住了脸也遮不住他的年轻，这让我吓得不轻，你给我整一个实习生来用针头怼我是不是想弄死我，正想着针就朝我右手被黄色塑料管捏起擦了酒精的血管扎了进去，我看了看捅的还行没跑偏，回头看着一容他们仨我心底很是过意不去，估摸着是我这辈子觉得亏欠别人最多的时候，请几顿希尔顿都不好说够不够，透明的液体从血管输了进来，拔凉拔凉的在往手里灌，我由衷地开心，看样子是抢救成功了，看他仨在这站着和我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我就对他们说，“你们要不先回去俩，留一个睡会也行”，我当然是口不对心的，我巴不得他们仨都留在这看着我，我还不想那么快嗝屁，柯宇说没事习惯了熬夜，我手脚发麻，挤不出一点力气，要是有力我真的开溜了，太丢人了，我说我想上个厕所，叫冬瓜帮我把着输液瓶子，嘚嘚嗖嗖地走到小得只够一个人侧身站立的厕所门口，拉下我的校服短裤，撒着从网吧憋到医院的尿，热腾腾的尿液在马桶里激起的水花冒着仙境一般的蒸汽，我的女友还躺在南亭村的家里等我回去，我叫冬瓜把手机递给我，给女友发了个我今晚不回去了，睡冬瓜家，的信息，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得了啥病，好在没有猝死，我第一次感觉到活着真好，我还怕在医院感染啥病毒回去感个冒什么的就得不偿失了，这我也不敢说，我怕说了一容他们仨又得笑我，我觉得他仨今晚是笑够了，挂号时他们仨出去了十分钟，来来回回出去大约二十分钟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默默计算，我好生紧张，不一会他们仨领进来一个扎单马尾戴蓝口罩的女护士，挺年轻，我心里念叨着又是实习生，这急诊科咋老是实习生，女蓝口罩给我抽了个血，我直勾勾地看着血液流进瓶子把瓶身染鲜红色，我大概几个月都不会吃番茄制品了，大概过了半个钟过来一个推着轮椅的绿衣大叔，把我搬上了轮椅，我见过轮椅但是从来没有坐过，坐轮椅的感觉是美妙的，我深刻体会到不必用双脚走路才是人类进化的终点，急诊大堂的女蓝口罩说乘电梯上三楼检验科放我的血瓶子化验，再去做个胸透，小时候大人们都说那玩意儿辐射大，得穿个锃亮的防辐射服才能做胸透，手脚麻利的绿衣大叔推着我，轮椅轱辘哔啦哔啦的响，我们上了个双门电梯，电梯门从我的背后打开了，我总想着我会不会突然暴毙，但我还是得表现得容光焕发，才能让一容他们没那么鄙视我，我叫冬瓜给我拍两张照片留念留念，他拍得我很酷，头顶吊着瓶子手里比着耶我挺喜欢，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体验轮椅这一伟大的发明，我向一容他们仨问了句这轮椅能飘移不，就像自行车那样，他们仨个说能，告诉我网上还有视频，我想着回去我一定好好看看视频，随后我就被推进了个巨大的铁门冒着冷气透心凉的密封房间，里面坐着一中年医生，那医生凶得很，叫我咬住我胸前的墨玉，我的玉是佛祖，佛祖哪能用来咬，我叼着我的墨玉深感惭愧，默念佛祖饶命，他又命令道“你胸前还有俩也叼上”，我低下头把两条金属头卫衣帽子系带也叼嘴里，做了一次胸透，用我瘦的只剩下肋骨的胸口贴着像是被冰箱急冻格冰镇的钢板，贴紧贴紧贴紧，哔的一声后，那中年医生告诉我说我可以走了，我心想我忘了穿防辐射服这可咋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