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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更爱美人纤阿

时间:2019-08-31 20:5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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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更爱美人纤阿

《更爱美人纤阿》

作者:伊人睽睽

文案: “江山如此多娇,吾更爱美人纤阿”“然纤阿与江山,皆吾掌中物”心机美人和被她玩弄的后来黑化的某皇子之间的爱情:筵席上,烛火摇曳,玉纤阿端庄走过某皇子身畔,托盘中香落,她弯身,衣袂如雪扬,袖中的手轻轻勾住他手掌心。他古怪一笑。

- Chapter 1 -

雪盖于天,远山近草,皆是茫茫。山间雪地中,缓缓行着一辆牛车,前后皆有吏者或走或骑马,相随于牛车左右。山路难行,车马艰辛之下,牛车晃得分外厉害。这辆车厢古朴简陋,车壁用厚毡密密封住,而车内与车外一样寒冷。小小一间车厢,已围坐着四五个女郎。皆是貌美芳华之龄。然女郎中,容色最出众的那位女郎,衣着也最为素朴。戴着斗篷,一身极简襦裙,乌发用木簪扎着,她垂目敛容,跪坐于车中。女郎目中含忧,旁若无人,车子摇晃对她好似分外影响也没有。窗外偶透来的雪光浮在她面上,琳琅之光,熠熠生辉。周围几女心中皆为之惊艳。便有女与她搭话:“我等皆是各地所选献于吴王之女,同路即是友,我叫小双,不知女郎如何称呼?”女子抬眼,眉目婉婉如画,轻言细语道:“玉纤阿。”纤阿,意为掌月者。寓意极好。车中几女交换眼色。车中女都是目不识丁之贫女,只觉得她名字分外好听,却也不解其意。与她搭话的女郎便猜道:“观妹妹容色气度,莫非是贵女出身?怎落到这般境界?”玉纤阿柔声答:“我非贵女,其中辗转,一言难尽。”便有女刺声厉问:“何以一言难尽?被献于吴王,莫非你心存不满?我等能凭美色见于王,已是天大恩典。你如此这般,岂非害我等是忤逆罪人?”此女人唤姜女。玉纤阿妙目望来一眼,微微一笑,垂目致歉:“是我言辞不妥,耽误了姐姐前程,姐姐勿怪。”姜女:“……”一口气噎于喉间。她心中嫉恨同行之女中玉纤阿的美貌,想若不是玉女拔尖,凭自己的美色,入吴宫后定能被吴王纳入后宫。然如今有了玉纤阿这般对比……她终是气难平。好不容易寻到玉女话中漏洞,没想到对方又轻飘飘地化解了。可恨!忽听到车外狼吠之声,遍于四野!在车中争执的诸女一惊,狼嚎声越来越大,她们听到车外小吏们的高呼:“车队遇狼袭了!娘子们不要出来,躲好了!兄弟们,快!我等没有武器,斗不过这些饿了七八天的野狼,快逃!”车子被猛地一撞一扯,车中女子们惊呼,撞得七倒八歪。忽然,姜女厉声:“你干什么——”车中诸女看到一道雪亮之光从眼前划过,名唤玉纤阿的女郎不知如何藏起了一把匕首,此时她跪于窗口,匕首划过厚毡的一角,漏出车外的一点儿雪光。她从那点儿缝隙中看向窗外,并温声向同车的其他女郎解释:“不知外面情形如何,躲于车内终是心中瑟瑟,不如悄悄看一眼,心中也有些数。”几女慢慢点头。那位姜女却更恨:“我不看!巧言令色之徒!”然众女已趴于窗边,透过缝隙,悄悄观察着车外场景。--车外一片混乱,这行车马果然遭遇了狼群。狼群已对他们观察数日,此时从四方山头扑将而下,张牙舞爪,凶残狠厉之色毕现。小吏们被当做猎物,被狼群们扑杀,他们惶恐地拉着马缰赶马,马停于雪地上不肯动,他们只好拿起木杆、刀剑等物拼命抵抗。血色迅速弥漫!车外哀嚎声遍野,狼群伏于尸体间,慵懒地抬眼向牛车眯起了眼……偷看的车中诸女面露惶色!“怎么办?怎么办?”车中女怕得抱于一团,就连姜女都瑟瑟发抖,尖声:“我不要死!我还要入吴宫!我还要做美人陪于大王身边!我不要死!”“可是那些狼杀完了外面的人就会杀我们啊。”“救命啊!救命……有没有人啊?”诸女中,玉纤阿同样面色煞白,手微微颤抖。但她不动声色,在车中被悲哀气氛笼罩,女子们都在哭泣时,她仍跪于窗口,握紧自己手中匕首,一边思索着,一边仍在观察车外光景。若是狼群真的攻了这座车……她只能靠怀里的匕首自救了。玉纤阿全身紧绷,在一片哀嚎声中,努力回忆着昔日看过的郎君舞剑情形。最先与她搭话的女子小双发抖地靠过来,挨住玉纤阿的手臂,颤声:“你不怕么?”玉纤阿未回话,人却怔了一下。因忽然间,她看到山野最高处的一方,行来了一群军马。人头赫赫,黑压压如罩顶之云。雪地上遍布血迹,新来的军马立于高处,遥遥而望。不知如何情形,军马未曾下来。玉纤阿心中一动,听着车外的惨叫,她忽地拉开了车门。车外飞雪扑袭而来!斗篷轻颤,女郎长发衣袂被吹得扬起,如云如雾。她玉容雪肤,突然出现,车外拼搏的狼群和小吏们,都看了过来。姜女骇道:“你干什么?!”玉纤阿扬高声音:“救命,救命——此处有绝世美人十人,金银上万,在此候于郎君——”声如珠玉,清亮柔婉,动人万分!身后的女郎们:“你疯了?!你在干什么?”玉纤阿一言既出,便猛地向后退,车外狼扑来时,她刷地拉上了车门。狼爪在门上狠狠划过一道,血气几乎扑到玉纤阿面上。关上车门,她捂着心脏骇骇,旁边小双趴在窗口,惊喜道:“玉女,山上那些人马下来了!”诸女立时喜了:“真的?”牛车被外面的狼群猛烈撞击,狼吼声就在耳畔,车中女却寻到了希望般,趴在窗子透出的小缝,开怀道:“真的!他们杀过来救我们啦!”车还被狼群撞击,咚咚声如催命。车中女子们重新开始害怕不安,玉纤阿捂着心脏缓了一会儿,待手不那般冰凉了,才去透于车缝向外看——她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因已经知道那些军马杀了过来。自己定能看到他们和狼群拼杀之相。然这一眼看去,她美目轻晃。因军马果然杀入狼群来救人,然车马之外不到百步之距,一位白服郎君骑马伫立,凝望着双方拼杀。每有狼想向他扑去,便有军士迎上相护。血腥味浓烈的雪地上,雪粒纷纷扬撒,落在郎君的身上。腰间玉佩环扣刀剑相系,锦衣宽袖玉冠帛带。他坐于马上,俯眼凝望。只一眼看去,便是风姿迢迢,天人之姿。这般锦衣华服的郎君……绝非常人。玉纤阿隔着窗,悄然看着他。车后情况却凄惨无比。“咚、咚——”狼群撞击车的力道更重了,车身向里凹陷,木屑飞起,车中女郎们尖叫,担心车被撞破,狼群吃了她们。有女害怕得哭了起来,那姜女看玉纤阿一动不动,骂道:“都是你非要开门!才让狼注意到我们!你是罪魁祸首!”玉纤阿回头,目光漆黑,望了凄厉的姜女一眼。忽然想到:那郎君锦衣华服,非池中物。若是出去了,与他结得良缘,自己或许就不必去往吴宫,被献给年七八十的吴王了。玉纤阿对瞪着自己的姜女垂下眼眸,轻柔责道:“你若再吵,狼第一个吃了你。”姜女:“你说什么?”玉纤阿柔声:“我有法子自救,也有法子要狼第一个吃了你。你信不信?”姜女瞪大眼睛,没想到她如此蛇蝎心肠,人仍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却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且车中其他女哭哭啼啼,根本没注意到。恰时,车外狼又是一爪子,车中女子们尖叫着躲避,看狼爪撕了进来,将车门抓破。女子们:“啊啊啊啊救命啊——”毛上挂血的野狼抓破了车门,舔爪望来。玉纤阿垂着眼,身子轻轻一颤,再次看了姜女一眼,又看了一眼车外的狼。姜女被她这柔柔一眼看得战栗,想到莫非这恶毒女子真要把自己喂狼?恶向胆边生,当狼向后退开,猛加速向车中冲来时,姜女一把抓住玉纤阿的手腕,将柔弱的女郎向狼冲来的方向推了出去,口上大喊:“要吃就吃她!是她喊的人!不关我们的事!”玉纤阿被姜女大力推出牛车,狼向她扑来,她咬牙,手中匕首抬起。亮色让扑来的狼身子突得向右侧躲开,狼觉自己被愚弄,大吼一声,爪子向那小女子抓来。玉纤阿被推出后,膝盖故意在车辕上重重一撞,她趔趄倒出了车子,滚向雪地,借着狼爪扣在肩上的力道,向外滚了数丈。头顶斗篷扬起,裙衫上飞了雪,斗篷的流苏金链飞扬,长发散肩,女郎的雪般容颜露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膝盖,惶惑不安地仰头,看向百步外的郎君。目如清水,水光潋滟,星辰摇落。望向那玉面郎君!她捂着紧贴心脏的匕首,吴吴可怜地仰头,赌那么一个机会——当少年郎君睫毛轻轻一颤,温润的眼眸与她对望时,他眼中片刻的怔忡之色,让玉纤阿知道,她赌对了。郎君下了马,长袖拂地,缓步走向她——那美人,水中月,不可及。--周王朝的七王子范翕,自第一次见面,就被未来的王后算计了。

- Chapter 2 -

美人伏于地,婉约似水。雪粒纷纷然,落于她发间流苏、面上眉目间,朦朦胧胧,如隔云端。这般的绝色美人,置于雪地间,恍若雪中白狐般摄人魂魄。范翕一步步走向她。长摆委地、腰间环佩相撞,身形走动间,他高贵出尘,仿若天神下凡。一尖厉的狼爪斜刺里挥来,撩向坐在地上的美人。爪刺照亮人面,玉纤阿后怕般地拧眉别脸,不敢看。心跳砰然之际,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出,将她从地上拉起。同时,这只手的主人果断拔剑,雪亮的剑光拂过他的眉眼,只见得此人下巴线条单薄,面孔温润间,透着几分冷色。玉纤阿美目短暂与他目光接触,清水击岸。怔忡色未泛滥,玉纤阿眼看后方又一狼袭来:“郎君小心!”范翕余光未看到自己身后的危机,却已看到从侧后方向玉纤阿袭来的一只喘着粗气的母狼。他变换站立方向,一臂扬袖飞剑,另一臂在美人惊愕间,流水云袖已罩住美人。范翕再转步侧身,上身倾前,将玉纤阿整个人揽于怀中,长身似山卧水,优雅有度。同时剑锋向后一挑,剑锋迎上侧后方的狼。被拢在郎君长袖间,仰头即看到他光洁下巴、悬胆鼻梁,玉纤阿恍神。“嗷呜——”野狼惨叫,鲜血滚烫地泼向两人。范翕眉梢轻轻一挑,换了站立方向。长袖泼墨般染了血,却为怀中丽人挡住了罩来的红血。玉纤阿耳下明月铛,轻轻撞上微伏头的少年郎君的侧颊。他再次向她看来。前前后后传来军人们急切的呼唤:“公子小心!”而被他护在怀中的玉纤阿,心中顿下:那些人称呼他为“公子”?这世间,只有极贵之名士、王侯之世子,才可被人尊称一声“公子”。得此尊称,此郎君若不是名声极高之大才,便是某位王侯的儿子。与吴宫对抗的可能性更高了。玉纤阿垂目,美丽的睫毛上粘着雪雾。她低头微微含笑时,搂抱着她的少年郎君,目光落在她面上。范翕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有后方人士的加入,野狼没多久就全部被制服,剩余的狼心有不甘地撤退。男人们立在一地野狼尸体间,原本车中的美人们瑟瑟发抖地钻出了车厢。众人看向玉纤阿,更看向礼貌退开的俊美郎君。小吏们犹豫着上前招呼,过一会儿,众人齐躬身:“原是七公子。公子驾到,未曾远迎,我等该死。”七公子?所有人战战兢兢地,全都伏身而拜。和女郎们躲在一起的姜女惊愕时,看到站在公子旁侧不远的微伏身的玉纤阿。是自己推此女出去,此女才得公子相救……姜女暗恨玉女的运气之好。范翕欠身,他当是君子如玉,一举一动皆是优雅无比。明明手中剑上还沾着血迹,然他弯身扶起向他叩拜的子民,如风拂山岗月照平原:“无妨。吾替父王巡游国土,不愿劳人财力。诸位不需惶恐。”原是代周天子巡游天下。小吏们不安地点了点头——显然,这位公子已巡游至吴国边界,并从野狼口下救了他们一行人。寒暄之际,玉纤阿轻轻一伏身,走向那些女郎。女郎们同样低着头,转身向车厢方向行去。女郎们身形绰约明丽,行走间行云流水,颇为赏心悦目。范翕看着她们的背影。察言观色的小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公子很快移开目光。—既遇上公子,又是大雪纷然之时,为相照应,护送美人入吴宫的这行人,便与范翕手下的军人们同行。当夜,诸人入住长亭。长亭简陋,官吏惶恐地迎接一行人,将最好的房舍留给公子,次等的留给这些美人,最次的,则是其他人的住所。范翕自是不在意这些,当夜秉烛,与军士们于自己舍中商议事务。一路各国事宜,接驾规格,子民生活……皆是商讨之事。帷幔之下诸人分坐两列。坐于下首的一位姓曾的文士抬头看一眼七公子温润面孔,沉吟道:“周天下分封久矣,此次巡游,见各国皆是有些作秀,不如以往对天子恭敬。如我等入吴地,吴王只派人于十里地相迎,实在怠慢。”范翕长指叩案,心知这位谋士是暗指吴国的不臣之心。然……这与他何关呢?这天下,又不是他的天下。范翕手撑额头,漫然道:“曾先生恐是想多了,我与吴王子相交多年,我信吴王绝无谋逆之意。一时不恭,不过是因我人微言轻,规格未到。”曾先生不赞同:“公子,您太心善了,天下之人,绝非您想象的这般良善……”范翕声如冷玉击石,不急不缓:“孟夫子言,人之初,性本善。是曾先生想多了。周天下和平百余年,实在不宜大动干戈。”曾先生急道:“非动干戈,只是以武力威慑。”灯烛之光相照,范翕轻声:“王子之罪,祸不及民众。若动武力,与民无益。此话勿再议。”曾先生无言半晌,抬袖拱手,只好道:“……公子仁善。”天下皆知,周王朝的七公子范翕,华胄恭仁,高山仰止。—亥时三刻,议事结束,诸君纷纷告退,回去休憩。范翕于舍前静立,看檐前雪雾飞洒,忽忆起白日所见雪地中那位美人。金银流苏搭着雪白斗篷,她仰起的面孔柔弱温婉,人若雪中白狐般,美得近乎妖冶。范翕漆黑的眼眸垂下,侧头问身后仆从:“那些女郎,皆是送予吴宫的?”正在为他撑起伞的仆从名唤泉安。抖抖伞缘的雪粒子,泉安不知公子何意,实话实话:“是。”小厮泉安悄悄觑一眼郎君的侧脸:“吴王年近六十,如此多花容月貌之女送往吴宫,是有些可惜。”范翕望他一眼,温声:“一入吴宫,终生富贵。何来可惜?此是机缘。”公子说话向来滴水不漏,不留人把柄。已伺候公子多年的仆从心中委屈,想自己明明是顺着他的话说……泉安却也只好讪讪一笑,骂自己多嘴。范翕走下石阶,他并未回舍休憩,而是漫步长亭,思忖心事。他长衣博袖,身披鹿裘,行动间容色冷峻步履风流。落雪飞于周身,络绎间,郎君甚清甚雅。仆从趋后相随,不远不近地跟着郎君。约走了一刻,他们抬步入一庭,见前方公子忽然停了步。诸人看去,皆是愣住。见是白日那位美人。庭院中,长廊抱楼,楼下铺雪。玉纤阿立在雪下,长发用木簪轻挽,脱了斗篷,只着一身藕荷色曲裾。她背对范翕等人而站,发间银链流光溢彩,映照着她抬至发顶的细长手指。雪晴夜深,美人长发揉腰,纤腰撞玉。她在庭院起舞,手若兰花开,曼舞似夜奔。秀美的侧脸、柔软的手骨、温雅的眉目,她敛目时,那旁若无人的淡然和自怜,又有着让时光静止般的美。范翕静站在庭院门口,目光缓缓擦过。他神色清淡,面孔温和,看人的目光不动声色。玉纤阿忽一转身,目光与那倚墙而立的少年郎君对上。她惶然般停了舞步,雪白的面孔垂下,耳际略有些红。她转身愈走,不妨耳下明月铛勾住了拂过嘴角的发丝,叮当一声,耳坠栽入雪地中。范翕向她走来,如她所料般,他盯她一刻后,弯下身,为她捡起了明月铛。“多谢公子。”玉纤阿轻声,伸手接过。二人的指间于相挨的手掌上轻轻擦过。手轻轻颤了一下。玉纤阿抬目,看到范翕正垂目向她看来。眸内暗藏的某些东西似是而非。范翕彬彬有礼:“女郎何以独舞?”玉纤阿柔声:“和女郎们有些口舌争执,不值一提,然无法待于同舍,是以出来散步。”范翕顿一下,温柔问:“可须吾相助?”玉纤阿摇头,轻声:“不敢盛公子之情,多谢。”她垂下眼,再未曾抬头看他一眼。接过自己的明月铛后,玉纤阿转身离开,走得毫不留恋。范翕盯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噙起一抹似嘲非嘲、若有所思的笑意。—次日,众人依然同行。服侍范翕的几位侍女,被派去伺候同路的几位女郎。女郎们惶恐,又心喜,皆动了些小心思。但诸位女郎中,几位侍女最喜的,还是那位温柔多情的玉女。玉女从不因她们是公子的女仆来过分热情,行事有分寸,很让人舒服。休憩时,玉纤阿提出诸女帮助几位侍女准备晚膳,侍女们抬头,感激看一眼这位女郎。众女一起洗菜时,不可避免地谈起范翕。因姜女等女太过热情,一位侍女心直口快,说道:“我们公子昨日看书时说过一句话,他说‘色、诱者,所谋甚大’。”众女愣住,神色有些讪讪。那位侍女撇撇嘴,将淘好的菜递给玉纤阿,却见玉纤阿在出神。喊了两声,玉纤阿回头,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但玉纤阿心中一动,想到——那位公子所说所指的,莫非是她?她表现得太过心急?—晚上用膳,因环境简陋,诸人不得不围坐一桌。范翕落座时,心不在焉般,目光再次投向那群女郎。这一次,玉纤阿没有抬头,并侧头和身侧的小双说话,另一只手,轻轻撞了一下另一边的姜女。姜女一肚子火气,抬头欲和玉纤阿争吵,却不妨对上了范翕望来的目光。姜女一愣,然后一喜,抿着唇,对郎君露出笑容。范翕盯她两秒,别开了目光。而他身后的小吏们交换眼色,若有所觉:公子这两日,已看了这些美人好几次。—当夜,小吏们主动行来公子的房舍,卑微十分,言称将一美人献给公子。若公子喜欢,可当即带走,吴宫那边自有交代。范翕从仆从口中得知门外小吏的意思时,正伏案看书。他唇角露出一丝笑,眉目舒展,漫不经心:“进来吧。”门推开,被送来的美人含羞抬目,柔柔跪下:“公子。”范翕一愕,猛然抬目,跪在面前的美人千娇百媚,乃是姜女。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一位。他愕然而起:“怎会是你?”那些手下,竟完全会错意?或是他会错意,那位玉女多次与他相见,尽是巧合?

- Chapter 3 -

曲槛雕栏,朱户粉壁。范翕的居馆清幽,室内丹青色帷帐垂地,四角各有虫鸟铜灯相罩。屏风梅影丛丛,一阵风来,数十铜灯暖光照在画屏上的腊梅上,腊梅轻晃,点点斑斑恰如落英缤纷,以假乱真。而腊梅花枝干斜横下,放置一长案,长冠艾绶、黑袍白衬的范翕便端坐案前。帘幕遮掩,他坐于帐后,面容玉雪一般,若隐若现。但在姜女跪下行礼后,俊美的七公子忽然立起,宽袖扬起如肃杀之风袭开。幽室灯烛光晃,郎君腰下玉玦刀剑铿锵相撞——“怎会是你?!”跪在朱红地砖上的姜女本满心害羞欢喜,见他如此惊讶,她脸色也一点点变得雪白。她怯怯道:“正是白日时公子屡屡望我,我回了公子一笑,诸人皆看在眼中。长史以为我与公子有情,便送了我来见公子。不是公子暗示长史这样做的么?”长史,是送往美人去吴宫的一行小吏中的首领。范翕盯着姜女,忽而失笑,半晌不言。众人竟是这样以为么?范翕垂下了眼,缓缓重新入座。就着烛火向案下方看,见姜女皮肤白皙,眉目间生动明丽。若某人过分低调,另有一人高调,认错多正常。毕竟同是美人。范翕望着以殷切期盼目光仰望自己的姜女,她倒不丑,只是比起那位美人……范翕失了兴致,他长袖掩额,叹笑道:“长史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奉君名巡游在外,并未有如此兴致。女郎请回吧。”姜女愕然:“……”她仰望范翕,见这位公子说完话,便拿起简册继续看书,腰间帛带曳地。范翕容颜似玉,在灯烛火光下晔晔流光。然而他不是暖玉,是冷玉。姜女浑身发冷。心中几多难堪,想到晚上来之前的经历——那帮女子何等羡慕她。能与七公子这样相貌气质的男子春风一度,说不得谁吃亏呢。虽入吴宫也是为了荣华富贵,但吴王不过是周王朝分封下的一个属国,吴王岂能和年轻俊美、前途大好的周王朝公子相比。有范七公子对比,谁还愿意与玉纤阿争入吴宫的名额!姜女梳洗打扮,带着一腔欢喜和害羞来到这所清静的居馆,如果再灰溜溜地回去了,那些人该如何耻笑她?她的地位也许还不如现在!想到此,姜女发抖着,跪在地上哀求范翕:“公子,求您不要将我送回去。哪怕公子让我在此跪一夜,我也无怨无悔。我我……天亮后我会主动请去,绝不污公子的眼。”范翕抬了目,望她一眼。他柔声:“何必呢?”姜女眼中含泪,头磕在地砖上,砰砰作响,很快额头便红通通一片。她哭着哀求:“求公子成全。”范翕叹一声:“随你吧。”他如此仁善,弄错了也不赶她走,姜女大大松了口气。她跪坐在地上,爬起来时,后背出了一层腻哒哒的汗。她悄悄看向上座的范翕,他一边翻看竹简,一边挥就狼毫写字,坐姿端正优雅,天人之姿。姜女心中,又涌起几分不甘和希望来。她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趋步靠近他。他不言不语,侧脸温润,不鼓励不抗拒,对姜女的存在全然不在乎一般。姜女移到了长案前,她颤颤伸手,握住一方墨,想帮他研磨。范翕头也不抬,温声:“将架子上那本《代公策》拿给我。”姜女身子僵住。范翕抬了目,讶然:“怎么,你不是欲帮我红袖添香?”姜女都不懂“红袖添香”为何意,她面孔涨红。姜女噗通跪地,在如此温柔和善的公子面前,她心中涌上无限羞愧自恼:“公子,我、我……我不识字。”这年代,寻常百姓,哪有机会识字学书。姜女不过如普通女子一般,以前自忖美貌也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但她现在站在范翕面前,看到美玉一般的上流社会的年轻公子,深深觉得自己距他的距离,那样遥远。远得她心中几多茫然。范翕俯眼看她,忽而弯下腰。姜女身子僵硬,向后退,他扶住她的肩。他修长的手按在她肩上,垂下眼来看她,郎君浅微呼吸、周身清香尽在鼻端。姜女羞红了脸,她闭上眼,悄悄侧脸,以为他俯身要亲来之际,范翕的手,在她耳下拂了拂。范翕轻声:“很漂亮的耳坠。”姜女一愣,睁开眼。她与范翕的距离这么近,范翕垂着目,眼睛看的却不是她人,而是她耳下的……明月珰。姜女忽然想起她耳下的明月珰。是红珊瑚珠串的,漂亮精巧,任谁都会多看一眼。这么好看的耳坠,姜女也嫉妒珊瑚耳坠的主人,玉纤阿。当晚上,长史来她们舍中宣布要带姜女走,姜女知道自己的机缘到来,便趾高气扬,要求玉纤阿献出她的明月珰。--此时此夜,姜女满心委屈,另一舍中,即将被送往吴宫的女郎们聚在一起,皆是心中酸酸地讨论姜女。她们想姜女到现在都未回来,定是得了那位公子的爱,从此后就飞黄腾达了。诸女中,小双与她们带着一腔酸楚讨论了一番,扫视一圈屋舍,看到玉纤阿并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而是独坐坐在床铺前,低头在看什么。小双挪过去,凑前辨认一二,迟疑道:“玉女,你识字?”玉纤阿抬头,柔声:“不识。我尚在学。”小双不以为然,心想学认字干什么,那是贵人们的玩意儿,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小双看着玉纤阿的花容月貌,想将她拉入自己这些人的讨论,便悄悄说:“玉女,你不嫉妒姜女么?她远不如你美,怎么长史送她去公子那边,不送你呢?”玉纤阿含笑,只因当时用膳时,那位公子看过来时,我推了姜女一把,让姜女抬头,与公子四目相对,引起了诸人注意呀。小双:“若她今夜有幸……从此后她便是主子,我等都要仰望她。”玉纤阿心想,得宠哪有那般轻易呢。小双最后叹息:“玉女,你怎么一点不气?姜女走前趾高气扬,还夺走了你的耳坠。日后她回来了,说不得更欺负你了。”玉纤阿柔声:“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但她心中想,怎么可能呢。正是要走了她的耳坠,玉纤阿猜确定姜女今晚不会太好过啊。那位公子,拾取过她的耳坠,他认得那耳坠是她的。她不觉得自己能得人一见钟情,但以她美貌,让人不易忘记却也不难。脑子里想着她,眼睛里看着姜女,那位公子的兴致,恐怕会少了不是一点。他会记得她的。玉女想笑。--玉纤阿和小双自不知,她们所说的姜女,在范翕居馆跪了一夜。留美人独自跪在堂外,帷幄如沙,小厮泉安看美人泪光点点,都有些不舍。但泉安跟在衣袍宽大的公子身后,只看公子手中把玩着那串从姜女身上得来的珊瑚耳坠,面容微低,神色漫然。范翕温和地对泉安吩咐:“查下今晚之事,玉女是否故意。”泉安愣:“故意什么?”他家公子脸微侧,眼半阖,唇角噙笑,俊美的面容掩在竹影碧堂后,显得几分阴鸷扭曲——范翕轻声柔道:“故意玩我呀。”泉安周身打个冷战——人人皆道他家公子温润尔雅,然他知、他知……--次日天亮,姜女被送回来了。送回来后的姜女脸色苍白,娇弱不堪,回到舍内便对与她一同住的美人们颐指气使,一会儿要人捶背一会儿要糕,要求众人服侍她。众女虽然奇怪为何姜女被送回时好似也无甚规格,公子那里并未有什么动静,但姜女一副傲慢样,他们半信半疑,只以为姜女果真要飞黄腾达,自然要小心侍候。姜女卧于床上,看坐在角落里安静望她、若有所思的玉纤阿,声音抬高:“我口渴,你给我倒茶!”玉纤阿扬眉,她起身,默然无语地当真倒了茶过来,手法利落干脆。姜女目中得色一闪,看玉纤阿坐过来,扶着她起身。玉纤阿将茶水递给她时,手轻轻拂过她的耳下。玉纤阿冰凉的手,让姜女身子一激,猛想到昨夜那位公子手指拂过自己耳下时冰凉的触觉。玉纤阿柔声问:“姜女,我的珊瑚明月珰呢?何时还我?”姜女顿时想起昨夜糟糕的遭遇。她怕玉纤阿探究,将被褥往头上一盖,恼声:“我丢了!我要吃鱼肉羹,你出去让人端给我!”玉纤阿轻声:“恐侍女们不听我的话。”姜女更气:“我伺候了她们公子一夜,我要吃些好的!”玉纤阿手指拂过她蒙于面上的被褥,温声:“好。我去见她们。”她低声与姜女说:“委屈你了。”姜女:“……”屋舍中其他女都没有察觉真相,姜女轻轻颤抖,外界半晌无动静后,她轻轻将盖在脸上的被褥拉下,下方的面上满是泪痕。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周身轻轻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呜哽咽声——那公子根本没碰她,让她跪了一夜!只有玉女看出来了么?玉女还安慰她……这样温柔!--玉纤阿在膳房与侍女们说话,忽然,屋门口光线一暗,诸人回头后,连忙伏身请安。因门口站立的,是七公子范翕。范翕立于门口,长袍广带,仪姿如仙。范翕温声:“出来。”房中诸女面面相觑,不知公子在与谁说话。玉纤阿垂下眼,唇角轻轻向上一勾。垂下的视线余光中,看到那位公子背过了身,迈步几步。许是发现舍中人并未跟出,范翕回头,深深望来。他似笑似叹,脉脉而清晰道:“玉女,出来。”舍中其他侍女皆惊——公子怎不去看昨夜那位姜女,反来爱玉女?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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