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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与子
文｜刘秧霞
很多痛并不是落到自己身上，才会有切肤感觉的，而恰恰是落在至亲至爱的人的身上，你才会精神恍惚，状若丢了魂。 很多年前的老伤了，事实证明，我并不是一个心细的母亲，儿子初二那年暑假，给他报了一个篮球训练班，在练习的过程中，他不小心崴了脚，可当时的我，以为他是偷懒，逼着他继续去练习，这是一杯自酿的苦酒。从那时起，他稍不小心就会崴到脚，看着他肿得像白胖馒头的脚，然后整夜不能入睡，那种蔓延在我身体深处的痛心感，像钱塘江八月十五惊天动地的潮水一样，让我时时有大哭一场的冲动。可我是一位母亲，还是一位崴了脚的伤重人员的母亲，我除了用坚强作铠甲，别无退路。我得扶他去医院，扶他上楼，扶他去他一切需要去的地方……一边扶一边进行布道:“医生说你太胖了，要减肥！”“减肥减个三十斤下来，你该是个多好看的小孩……”“减肥我至少有五十条实践经验可供你参考……”可我才哆嗦到第三条，他一句话就把我怼回去了——“你也不瘦！”这时千万不能跑题，不能跑到他所指引的岔道上，你继续他的减肥问题，而不是我这位体重在百摇晃的老妈胖瘦的问题上，你得心无二意地沿着目标方向前行，怀着红军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坚强意念，外表和蔼如邻居家最有亲和力的那位奶奶，意志却是心如磐石不可转也，来继续这个话题。虽然在说服的过程中，他一走一跛的姿势，他依附在我胳膊上的重量，让我很想倒下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我是他在伤重之中的支柱与榜样，我扮演的是奥特曼老母的形象，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折扣。至多叹息一声:“我真希望是我这个样子！而不是你！”儿子很不以为然，这明明白白就是一句废话，但任何话题，一跑到他的身上，我就像灵魂出窍，秒变哆嗦老妈，我自认为，在日常生活中，甚至先生的面前，我也不曾成为一个絮叨的人，我也时时提醒自己——絮叨是病！所以我情愿用“嗯嗯”作答，避免自己成为一个无味的话痨。我甚至把他送到医生面前时笑得灿烂如花，可看他痛得呲牙裂嘴的样子，自己却终于忍不住跑到门外，哭得泪水横飞……为人生这无法替代的痛苦，为自己对他无能为力的监控！
十七岁的少年，他向往的是阳光与篮球场，向往那肆无忌惮的奔跑，当然，他也向往美食，美食与体重，一重就容易崴，这是他过不去的火焰山……所以我对这重伤员咬牙切齿地诅咒道:“痛得不够狠，不够刻骨铭心！活该！”母子之间秒变仇人，不过，这小仇人要不了三五分钟，就会在客厅大喊:“妈！你在干嘛？你来一下行吗？”“妈，帮我倒杯水吧，看到我负伤的份上。”他的记性不太好，他转眼间就忘了我这个老妈的恶毒。 可儿子也许永远也不知道，读五年级的那年，半夜的时候，我发现他高烧，寒冬的深夜里，我穿着睡衣，义无反顾地走出家门，穿过一大片黑漆漆的工地，走过一个刚出过事的阴森的路口，待我跌跌撞撞买回退烧药时，后背全是冷汗。我丢掉所有的害怕与怯弱，在凌晨的马路上，像一个女疯子。关于我们母子之间的故事，它一样地落入了俗套，此时的我用的是小学生题裁，可是我的孩子，在此之前，我却从不曾如此勇敢，虽然作为一个成年人来说，是如此可笑的、甚至不足挂齿的勇敢。
一直以来，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出色的母亲——无法在母与子的关系中进退有术、张驰有度。而我的孩子，我给予你的身体，在这大雨滂沱的世界里，你要珍惜！因爱生怖，由爱生忧！也许每位母亲，在孩子面前，都徒有钛合金战士的外表，却有一颗软弱的易于受伤的心……
作 者 简 介
刘秧霞 阳新实验小学老师，喜欢读有趣的书，写随性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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