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端午，西宁人的花园里已是郁郁葱葱，鲜花盛开了。门前的刀豆秧子已经很长，拉上绳子吊在房檐上。樱桃、苹果、楸子、花椒树已开过花，正在结出青涩的果实。此时盛开的花朵有芍药、牡丹、沙枣花。沙枣树上满是金黄色的小花朵，发出更加浓烈醉人的香气，迎接端午节的到来。
端午节这天，家庭主妇们都要用鲜花和树枝来装扮自己的家。劈一些柳枝和艾叶，柳枝插在大门和房檐上，艾叶插在窗户上，房门上。远远望去，整个村庄都像是变成了花园，分不清哪儿是房子，哪儿是树木。
家里也要装饰一番。把堂屋的面柜米柜及钱桌擦抹干净，采来沙枣、艾叶、丁香花插在花瓶里放在面柜上，屋子里顿时芳香四溢，春光烂漫，大红面柜上也盛开着一丛丛美丽的鲜花。然而，沙枣艾叶和丁香都不是今天的主角，端午节盛开在大红面柜上的鲜花是芍药和牡丹，还有一种叫荷包牡丹的心形花朵。主妇找来两只大碗，里面注满清水，再从院子里的花丛中折来最好的牡丹花和芍药花，把芍药花拿到厨房里，在灶火门前用火把花根燎一燎，据说这样做芍药花开得会更长久一些。而在养牡丹的清水里，滴入几滴白酒，再插进去，据说牡丹花会开得更加妖娆，让人迷醉。火烧的芍药，酒醉的牡丹。霎时，大红面柜也变成了花园，酒醉的牡丹雍容华贵，温婉柔美。火烧的芍药鲜艳欲滴，娇俏妩媚。荷包牡丹挑着一串串鲜红的心，引人遐思，说不尽人世间平民百姓的纯洁与善良。
有些孝顺的儿媳也会给住在上房的老人们桌子上摆一两瓶鲜花。西宁人把插花叫做“献花”，是对花朵的尊重也是对老人的尊重。给老人屋里献上花，也让老人闻闻花香，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孩子们胸前挂着香包，在插满了柳枝的房檐前跑来跑去，嬉笑打闹。来送枣糕和菜包子的亲戚邻居们就坐在屋檐下的台沿上。西宁人的台沿很宽，是一家人的主要活动场所。屋檐也很宽，罩住台沿，挡住太阳的直射。亲友们一边吃韭菜盒子喝雄黄酒，一边和主人一起观赏花园中的美景，点评哪棵树长得好，哪枝花开得艳。交流养花经验，临走，还不忘掐点自己喜欢的花带回去。
端午节过去，天气越来越热，花园里的花也越开越旺。牡丹、芍药开过了，丁香、沙枣也开过了，但新的花卉越发茂盛，接着开放。西宁人家的院子里常种的花草有：川草，川草是一种百合花，开出的花朵是金黄色的，上面有斑斑点点的黑纹，花瓣是弯曲的细长条，像龙的爪子一样，因而西宁人把这种川草也叫龙爪。萱草，就是黄花菜，西宁人家花园里种的萱草也开花，但那黄花菜却不能吃，只能用来观赏。因而，在以前，黄花菜是人们心目中的名贵菜。在宴请亲友的八盘席上，木耳、黄花是素菜中的最高级别，鱿鱼海参是荤菜中的最高级别，称之为“海八盘”。能吃到海八盘的客人，自觉脸上很有光。石竹儿：是一种很低矮的植物，花朵也不大，像个小脑袋似的顶在花杆上。但是，这种植物长得很直，小小的花枝立在地头上。一动不动。很多小花枝排在一起笔直地立着，看上去很有些气质。就像家里那些挺拔、倔强的小男子汉一样，因而，西宁人的花园里，这种小花朵总是受人喜爱。还有一种花和石竹儿刚好相反，花枝柔弱，叶子细碎，花朵更是妩媚柔弱到让人心疼。这种花就是虞美人，青海人起了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大泡儿。如果说石竹儿是家里的小男孩，那么，大泡儿就是家里的小姑娘了，人们同样喜欢大泡儿，就喜欢它那风姿绰约亭亭玉立的韵致。
在花园的南边，一般都生长着生命力顽强的植物，西宁人家的花园里，这种植物就是蜀葵。蜀葵的生命力非常旺盛，不论多么贫瘠的土地，抑或多么干旱的环境，它都可以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高大挺直的花杆上结满了花朵。蜀葵的花朵有单瓣的，有重瓣的，算不上多好看，但花朵开得很多，一株花杆上全部都是盛开的大花，像一株绚烂的花树，让人一下能想到生命的张扬和释放。很多人心目中的理想，不就是轰轰烈烈酣畅淋漓地活一回人吗？所以，西宁人给蜀葵起了个形象的名字，叫“大蜀萁”，可我宁愿把它念成“大福气”。它的生长环境很差，但福气很大。
贾文清，青海省西宁市人，民革党员。《团结报》驻青海记者站记者。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出版有小说集《银簪子》、散文集《老西宁记忆》、散文集《望穿天路》。作品散见于《当代小说》《时代文学》《文艺报》《北方文学》《天涯》《飞天》《西藏文学》《中国铁路文艺》《广州文艺》等省级以上报刊杂志。散文曾入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1 世纪年度散文选》《中国企业职工文化大系》《散文选刊》《青海湖500 期作品精选》等多种选本。
来源：青海《党的生活》第6期
编辑：于生妍 监制：苗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