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提出健全“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充分发展、医养有机结合的多层次养老服务体系”，着力破解养老服务供给“总量短缺”与“结构矛盾”的难题。
的确，养老院一床难求、老人不断攒钱来对抗养老“恐慌”、子女负担重等现象并不鲜见，养老服务“最后一公里”亟待打通。“而这其中关键在于要充分理解老年人与老龄化，认真思考养老服务的特殊性。”近日，在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举办的“名家讲堂”上，其高级研究员黄石松如是说。
十八大以来，中央出台了一系列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政策，老龄工作迎来新格局，老年人获得感不断增强。但黄石松也指出，相对快速发展的老龄化形势，老龄工作依然存在诸多体制机制障碍，特别是在基层的落地过程中，执行不力、监管不到位等现象犹存。养老服务的消费者、提供者与监管者均面临各种压力与挑战，养老产业的发展潜力难以充分激发。
怨声多 多方不满的养老服务破局难
老人和其家庭是养老服务的消费者，黄石松发现，他们普遍面临以下问题：希望政府买单，不愿、不敢花钱；对整合式、一站式的养老服务有需求，却找不到供应商；缺乏服务质量的追溯与监督机制，老人维权困难；政府的补贴项目多，单项补贴少，该补的没补，不需要补的补了，难以满足需求；家庭医生有签约、无服务；公共环境对老年人不友好，一些老楼没有电梯，老人出不了门、上不了车、看不了病；一床难求、护工难找，特别是失能老人和家庭要承当较大困难与负担。
作为养老服务的提供者，养老企业的日子也不轻松，他们普遍向黄石松反映：政府补贴或购买服务项目的申请门槛高、程序复杂、花费时间长、规定太死等；政府部门条块分割，一些项目和事项互为前置制约，办起来困难；负担沉重，融资难、融资贵、人力成本高等；养老市场发育不充分，存在局部垄断和行政人为切割的现象。
有投身养老行业的企业家向黄石松坦言，“有关系”的不会管理，会管理的“没关系”，有技术、有本事的又不愿意去“搞关系”。相反，一些企业看哪项业务给补贴就干什么，心思花在钻政策的空子上，而非提高服务和管理上，久而久之就会形成“逆淘汰”的现象。
基层负责老龄工作的人员也向黄石松“吐槽”老龄工作“不好做”：事多事杂，人少钱少，有点钱也不好花、不敢花；各种检查、督查、参观、调研、座谈多，疲于应付；工作目标不明确，缺乏统筹的规划和中长期的计划，基本处于“上面给什么政策就做什么工作”、“上面提什么要求就做到什么程度”、“市区给多少钱就办多少事”的状态；抗风险能力差。只要是社区组织的事情，出了问题老人就找社区，社区承担无限责任；街道可用于养老的资源有限，难解老人和提供商之间的纠纷。
穿透迷雾 为养老服务把把脉
为何各方对养老服务有如此多的抱怨？黄石松认为，这些问题背后的主要原因在于大家没有充分了解老年人与老龄社会，养老服务的发展及相关政策没有找到真正的“牛鼻子”。
随着老年人口占比增多，人口老龄化必将对一个社会产生深远影响。然而，黄石松认为，社会中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老年人的想法，也不了解老龄社会的样子。“如果我们不了解老人，不清楚他们的需求点，如何能做好与之相关的产业与治理？”
黄石松指出，养老服务发展受限的另一大原因，在于人们对养老服务的经济与价值规律认识不充分。以房地产市场为例，1998年福利分房制度被取消之后，很长时间内房地产市场都无法打开，直到按揭制度出台后，资金被解放，成本被分摊，杠杆效应凸显，可以说直接引爆了房地产市场。由此，黄石松呼吁加大对养老服务基本规律的研究，找到引爆养老行业发展的内在规则。
另外，黄石松认为，目前的老龄政策并未以老年人的需求为出发和落脚点，普遍存在重政策制定、轻政策宣贯，重督查督办、轻指导协商的问题。很多政策文件说的都是“要干什么”，但“谁来干、怎么干、多部门间如何协调”却很少涉及，导致很多政策都“在空中打转”，难以落地。
演讲现场，某养老文化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对此深有感触，他们曾对所有老年相关的政策进行了汇编，初稿做出来将近2000页，大多老年人不清楚自己享受了什么福利。
找准定位，养老服务大有可为
面对迅速发展的老龄化形势，实现老有所养已成为我国一场躲不开、绕不过去的大考。如何破除老龄工作的体制机制障碍？黄石松建议，未来应进一步加强老龄化国情教育，增进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共识。
人口老龄化是生育率与死亡率下降、人均寿命延长的直接后果，根本原因是科技发展与生产力进步，具有一定的积极性与不可逆转性。在技术的加持下，老年人固有的生理劣势也被相当程度抵消，老年人继续参与经济社会活动越来越成为可能。“我们应以全新的理念看待今天的老年人与老龄社会，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这是我们思考与制定相关政策的基础。”黄石松说。
2050年我国老年人将超过5亿，黄石松认为，单靠政府是无法满足如此庞大人群的养老需求。他建议，养老服务的发展还应发挥市场主导作用，基于此发挥政府作用，按照“分级分类保障”的原则，实现保基本、促普惠、放市场、活社会。
对于政策制定与基层治理，黄石松建议，未来可统一补贴政策，减少碎片化，破除区域堡垒，实现精准施策；向基层授权，把项目、资金、技术统一下放给基层，降低基层工作人员承担的风险，让他们在推进相关工作时能放开手脚；还应调动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倾听他们的声音，激发老年人在老龄社会中的主人翁意识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