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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二十年前的元旦,世纪之交。
男孩第一次带着一个女孩参加自己战友的婚礼,趁机将她介绍给了他最在意的战友们。女孩是第一次以人女朋友的身份,参加这种形式的婚宴。
她有些羞涩。
那天晚上,男孩和久未见面的战友们玩着女孩看不懂的扑克牌。
他们一边打牌,一边时不时地告诉女孩,这个男孩曾经在部队时的优秀。男孩只是笑笑说,都过去了。
间或回头,温柔地问站在他身后的女孩:“看得懂吗?”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看不懂。”看他们都善意地笑看着自己,她补充道:“我不会打牌,什么牌都不会。”
男孩温柔笑看她,轻声道:“傻瓜。”
婚宴上其它的情节,都已被岁月的车轮碾碎在风中。然后随风而散,无影无踪。
2
女孩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乖乖女。男孩很尊重她,至多过马路时牵牵手,再无其他。
那时的他们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有自己的小小骄傲,也有自己的小小自卑。
可他们都一样的,以结婚为目的地认真交往,慎重对待着彼此。
他们都怀着美好的愿景,以为最后是可以走在一起的。因为这趟同行之前,女孩已将男孩带给家人“审核”过了。
第一次和她父母见面,是在他们认识不太久的时候。女孩在外地工作的爹回家了,想先看看这个男孩。不巧,那天晚上正好停电。
男孩还只是坐了那么一小会,女孩妈就开始“宣扬”自己爱女的乖巧听话,单纯善良。然后就忍不住哽咽泪流——那一刻,她的妈妈真的以为,女孩要嫁给他了。
过后,他笑对女孩说:“好像我明天就要拐走他们的宝贝女儿似的。”
她抿唇轻笑,有些不好意思。
3
再后来,男孩正式认门了。这次,女孩的二哥找了俩牌角,准备在牌桌上替她把把关,考验考验他的牌品,人品。
他们打牌的情况怎么样,女孩一直都不知道。只是后来在饭桌上,二哥首先发话了:
“我妹妹不会做饭。”
“没事,我做。我还蛮会烧鱼的。”
“我妹妹不会洗衣服。”
“我会洗。再说,现在有洗衣机,床品都在洗衣机里洗。”
多年后,当年的女孩只是记得,那天饭后他的哥哥们和男孩在门前的太阳底下,站着聊了好一会。
聊的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没来得及问起。
其他片段,已化作灰,随风飘逝,没留痕迹。
4
女孩一直都活在阳光下,不喜藏着掖着。某日,她看男孩显得好像有些张扬的外表,便三分玩笑,七分真实地说了:
“你戴着这些粗链子、大戒指什么的,还留那么长的指甲,跟个混社会的混混似的。”
男孩笑着解释:“因为无聊。”
再以后女孩便没看到那些东西了。
女孩曾去过男孩的单身宿舍。一个人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整齐。床边的书桌上,一边码着一摞高的《读者》,一边是大小不一的纸张,和,夹在中间的男孩的日记本。
女孩好奇,想知道,这个日记本里有没有自己。她在找到了模糊的答案后,就用素养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那本厚厚的笔记本里,到底记下了男孩什么样的心思?
男孩在一楼上班,单身宿舍在三楼,他过一会就得下去看看。女孩自在地趴他床上看书,听歌,还故意小小任性了一把——将他码好的书给散得满床都是。
男孩到底比她大几岁,只是笑看着被女孩给糟践得满床的乱七八糟。
5
整个交往期,因为俩人的个性原因,也因那句“初恋时,我们往往不懂爱情”,他们总是分分合合,时断时续。
每次合好时,男孩就试探性地提议结婚,女孩却总是暗自怀疑男孩对她的感情还未到那个点。
其实,纯纯的女孩完全还不懂,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出要和她结婚的背后,那真正厚重又投入的感情。
是的,她,不懂。
她是一个把纯粹的感情看得比天大,并且仍旧还爱做梦的女孩。
正如所有恋爱中的女孩们一样,她对这个有些吊儿郎当的男孩有不确定感,所以对男孩的感情真挚度是有怀疑的——她犯着当局者迷的错。
后来,曾经的他们就那么,成了,曾经……
他们曾经在一次说到分手的话题时,电话里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女孩说:“如果你结婚,婚礼的时候我一定去。”
男孩回:“我不会请你的。”
女孩坚持:“不请我,我自己去。”
男孩笑:“我和别人结婚,你来干什么?”
女孩继续坚持:“我就去,我,非要去,不请我,我也得去。”
男孩笑得欢实:“那我就安排个位置你坐着吃饭,但不会管你。”
……
他们每次通话都能很久,女孩是典型的活泼、开朗、话多型,男孩也总能接着话。
但他和她,因为年轻,因为个性,因为缘分,因为……
总之,错过了。
6
很快,女孩先和别人结婚了,男孩也在一个月之后和别人结婚了。
当然,女孩并没有去参加男孩的婚礼。虽然,他结婚的那天,她表面是那么的无所谓,因为她的身边有新婚的老公。
她是一个懂责任的好女孩。
纸婚期的他们,有很多的争吵。
一天,女孩的妈妈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里,试探性地告诉女孩:“你在订婚后,结婚前,他给我来过电话……”
女孩只是笑了笑,安慰妈妈:“你当年告诉我,我也还是不可能回头的。”
女孩知道,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错过了一时,就错过了一辈子。
7
二十年后,女孩,不,早已是女孩她妈的女人,一边剁着一块漂亮的梅子肉,一边回想着在婚姻里摸爬滚打的日子。
她有些心疼自己这一路的坚持,油烹火煎也许有些过,但是,经历了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是合乎事实的。
现实的生活,让她有些无力,也有些无奈。
生活还得朝下继续,吵架不能解决问题。渐渐的,曾经骄傲的女孩,变身成了佛系的中年女人。
她出门去买馄饨皮,将自己丢在脚步匆匆的人群中,借机再让自己踩踩真实的土地,提醒自己应该尽力活得随顺,因为生活是真的容不下任性。
曾经的女孩从来不愿让自己活成怨妇,更不允许自己活成一被生活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
所以,尽管岁月真的没有对她手下留情,但她也总算是活成了她自己不讨厌的样子——没有童话,没有幻想,只有生活。
二十年前,素面朝天的女孩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二十年后,曾经的女孩仍旧爱笑,只是笑里有了更多的克制……
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他。只是想想,从无联系。
因为理智,因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