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山路情味长
李玉峰
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山路蜿蜒，一路欢歌。望着我家门前的这条山路，像巨龙一样，跨过了泉河，越过了昙山，载着无数农产品和石材奔赴祖国各地，我感慨万分，不禁想起这条山路的许多情味来。
小时候我家门前那条山路， 虽然又狭又窄、坑坑洼洼，却一直是我们孩子的乐土。我们常常排着成整齐的队伍，在尘土飞扬中感受驰骋疆场的豪迈；我们常常在雨后光着屁股，在路边的深沟里玩泥滑梯自得其乐；最让我们兴奋的是，那又窄又矮的小桥下竟然可以捉到许多鱼虾，让我们这些小馋猫流连忘返。有时候，我们爬上路边的歪脖子枣树，边吃枣边幸灾乐祸地欣赏重载的拖拉机在泥坑里越陷越深。但是，有一天这条山路也成了我的噩梦。那一天，我学着哥哥的样子推着地排车在这条路上飞奔，是多么的兴奋、快乐、刺激。猛然间，我看到了那条山路的小桥竟然是那么的狭窄，竟然没有栏杆。我一下子慌了神，左拽右拉想让地排车停下来，可是它却像脱缰的野马拼命乱窜，毅然决然地拉着我飞向那万丈深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无奈地撒开了手，我家唯一的运输工具就这样被摔了个七零八落。唉，那天的情形至今还让我心有余悸。
中学时我家门前的那条路，虽然拓宽了一些，但仍然是坑坑洼洼，晴天依旧是尘土飞扬，雨天仍然是泥泞不堪，留下了我许多辛酸的回忆。中学三年我们最怕阴雨天气，可是老天好像故意与我们作对，一到周末就会下雨。雨后的大路被人畜踩过，被拖拉机轧过，深深浅浅的脚印、歪歪斜斜的车辙混着牛羊撒过的粪便，散发出刺鼻的异味，这情形总让我想起邻家老母猪折腾过的猪圈。一脚踩下去很难把脚连同鞋子一块儿拔出来，所以走路的人通常是提着鞋光着脚。从学校到村子十几里路没有几步可以骑车，倒是经常见到车骑人。我们是扛不动自行车的，只好拣路旁的草地推自行车。即便这样，推不几步挡泥板就塞满了黄泥和烂草，自行车进退两难。我们只好到处寻找坚硬的小树枝，生气地清理那可恶的挡泥板。大树上的树枝一般让人望高兴叹，大家便免不了折刚栽的杨树苗。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条路年年栽树却不见大树，上中学的孩子为什么总喜欢没有挡泥板的 “光腚车”。现在想来，我应该感谢这条路折磨了我三年，培养了我坚韧不拔的毅力，让我骑自行车进县城中考的路上遇到狂风暴雨，遇到轮胎泄气时，还不至于太多崩溃。
家门口这条路的确让人不堪，上级和村委派人整修过多次，但是因为地势的缘故，没有很大的改观。一到收获季节，这条路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全村人一年到头指望的粮食都要从这条路上走过，可是她坑坑洼洼，还有一段路上去陡坡就是一个终年积水的凹坑，在这儿不知道埋藏着多少人的辛酸。那一年，金黄的小麦沉甸甸的，天气却不怎么好，大家都拼了老命往家抢收。每当经过那段路时，我先是“驾！驾！驾！”使劲地抽打老黄牛，恐怕它一泄气就会连车带人退到山沟里去。刚上去陡坡我却要赶快勒紧牛鼻子，“吁——吁——”让老黄牛立即缓步，慢慢地通过那堆满了乱石瓦块散乱着无数麦穗的凹坑。这时，我总能感觉到父亲与我一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只能听到地排车左斜右扭发出的咯吱咯吱的惨叫。我努力拉着牛鼻子让老黄牛靠一边走，远离那颗定时炸弹。父亲手臂与脸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努力地控制着地排车，防止滑到凹坑里去。也许是最后时刻我放松了警惕，也许是老黄牛听不懂我的复杂指令，也许是凹坑边缘的车辙太深，不管父亲怎么努力，路过的邻居怎么搭手扶持，也没能阻止一个车轮越陷越深。然后车辆失去了重心，满车的小麦慢慢向一边倾斜，终于在众人惊呼声中轰然倒塌，金灿灿的麦粒散落了一地。这可是辛苦了一年的盼头啊！这可是一年的口粮啊！这可是我上学的学费啊！看着父受伤的手臂，看着父亲满脸的泪水，我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唉，有过这些辛酸记忆的何止我们啊！
见多了辛酸，我发誓一定努力学习，离开这条路，走一走城市的大路。天遂人愿，我到外地上学去了。走过了城市光滑干净的柏油路，家门口那条山路很是影响我回家的心情，因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乡汽车站步行十多里路并不是轻松的事情，如果遇到雨雪天那更是一种折磨。那一年暑假回家时天下小雨，出了乡汽车站我就准备好了一双破运动鞋，准备与那山路的泥泞战斗一番。可是眼前的景象却令我大吃一惊：顺着山势一条宽阔的柏油路像一条玉带盘旋而上，没有泥泞，没有凹坑，两边的小杨树苗整整齐齐，郁郁葱葱。脚踏在这条路上是那么踏实，那样轻松，没有想到我家门前的那条路竟然和大城市道路一样光滑干净。我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禁不住在这条路上又蹦又跳，一口气跑到了村口，竟然一点也不觉累。更让我欣喜的是，那个给我留下噩梦的小桥也已经焕然一新，又窄又矮的石板桥变成了宽敞高大的钢筋混凝土桥，桥的两边还有坚固漂亮的栏杆。我想这下总不会有车子再掉到桥下面去了吧。我急切的向前面寻找着，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那个让许多人提心吊胆的陡坡已经推平，让无数车辆竞折腰的凹坑已经填平，铺了厚厚的一层沥青，路上的雨水顺着排水沟悄然溜走，再也不能在这里兴风作浪了。父亲告诉我，为了修这条环山路，县交通局的师傅可是费尽了心思，从开春就开始上山下山测量，挖山填沟垫路，推土机大铲车不知道来了多少辆，工人师傅不知道流了多少汗，终于修好了这条柏油路。据说，我家门前这条新路开通之时，是我们村有史以来最热闹，最高兴的一天，大伙放的鞭炮比传说中大地主80大寿时的还要多。望着柏油路上来来往往欢腾的车辆，我的心里美滋滋的。
二十年过去了，我家门口的这条路又翻修了两次，越来越宽敞，越来越漂亮。她不仅延伸到了我们家的大门口，而且连接了国道、高速公路，据说这两年还要连通什么铁路呢。都说“想致富，先修路”，的确不假。你看顺着这这条路，福建人来了，贵州人来了，上海人来了，我们的核桃、石材也顺着这条路运到了北京，运到了浙江，运到了韩国、日本。我的家乡发展起来了，越来越美丽了，到我们这儿来的人都要在这条路上走一走。你看，道路两旁四季常绿，各种景观错落有致；青砖绿瓦的民居，古色古香；街道两旁奇花异草，姹紫嫣红；还有许多鹤发童颜的老者在那万花丛中，在那亭台楼阁里乘凉，好一个世外桃源美景啊！顺着这条山路驱车而上，不一会儿就到了昙山景区，在凉风习习中，我们在山上摘核桃、品鲜果，饮清泉、赏美景，其乐无穷！
现在，虽然我住在城里，但是我喜欢带着老婆与孩子坐上32路公交车，一口气做到家门口，再到那条路上走一走，讲一讲过去的故事，看一看路边的风景，想一想美好的明天，品一品山路的情味。是的，我永远忘不了我家门前的这条路。
作者简介：李玉峰，供职于汶上县白石镇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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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传习 ）
